长寿路老巷口的梧桐叶在风里沙沙作响，林浅的高跟鞋碾过青石板时，特意放轻了力道。
下午两点五十八分，她站在"梧桐咖啡"斑驳的木门前，透过起雾的玻璃看见角落那张深褐色圆桌——那是她今早让柳秘书提前来占的位置，背倚砖墙，能看清整间店的进出动线。
推开门的瞬间，霉味混着焦苦的咖啡香扑面而来。
老板娘在柜台后擦杯子，抬头时眼皮抬了半寸又垂下，显然是收过好处的知情人。
林浅走到角落坐下，指尖在桌沿轻叩两下，金属表带蹭过木纹的声响里，她摸到内袋里的微型录音笔——这是唐顾问凌晨送来的，说"防人之心不可无"。
三点整，挂钟的铜摆晃到最右端。
玻璃门被风撞开的声响里，林浅余光捕捉到一道身影。
戴黑色墨镜的男人，米色风衣下摆沾着星点泥渍，左手插在口袋里——那位置刚好能摸到藏在腰间的东西？
她垂眸看表，秒针划过12的瞬间，男人在她对面落座。
"林小姐。"他的声音比电话里更哑，像是含着碎砂纸，"沈氏行政部张立。"
林浅没接话，目光扫过他暴露在外的手腕：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白，血管凸成青紫色蚯蚓。
这是长期值夜班的特征——沈氏行政部确实有两组人马轮班，一组白班处理日常事务，一组夜班负责总裁办的紧急文件流转。
"我女儿叫张小悠，在苏棠的买手店做兼职。"张立摘下墨镜，眼周青黑得像涂了墨，"上周五下午西点，沈总让特勤组调了她近三个月的流水。"他喉结滚动两下，从风衣内袋抽出个牛皮纸袋，推过来时指节发白，"这是沈氏对蓝月资本的收购预案，标红部分是资金链断点。"
林浅的指尖刚碰到纸袋，就触到一片潮湿。
她抬头时，正撞进张立发红的眼睛："我老婆上个月查出身患尿毒症，需要换肾。
沈氏医疗基金能覆盖80%费用，但......"他突然住嘴，抓起桌上的凉白开猛灌一口，"但申请要过沈总签字。"
林浅的呼吸顿了顿。
她终于明白对方为何冒险——沈砚用医疗基金做饵，实则是在拿捏张立的软肋。
她快速翻开纸袋，第一页就是沈氏与境外壳公司的资金流向图，标红处用荧光笔圈着"2023年Q3境外账户异常注资1.2亿"。
"这些数据......"她的指甲掐进掌心，"能溯源吗？"
"我黑了总裁办的云盘。"张立低头扯了扯领口，露出锁骨处一道新月形疤痕，"上周三值夜班，他办公室的灯一首亮到凌晨两点。
我趁机用他的指纹解锁了抽屉——蓝月的代持协议在第三层，我拍了照存在这个卡里。"他从口袋摸出张指甲盖大的内存卡，推到林浅手边，"但只能用一次，读取后会自动格式化。"
林浅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。
她摸到西装内袋的U盘，那里面是唐顾问整理的沈氏近五年税务漏洞。
此刻两者碰撞的声响，像两根火柴在黑暗里擦出火星。
"张叔。"她突然开口，声音放得极轻，"下周三上午十点，仁济医院肾源科会有个预约号。"张立猛地抬头，镜片后的眼睛骤缩，"我让苏棠的人盯着买手店，小悠的排班表己经改成只上白班。"她将内存卡和文件收进鳄鱼皮手包，"你女儿的流水记录，我会让律师去银行调原始凭证——沈氏没权利查私账。"
张立的肩膀抖了抖，突然抓起她的手腕。
他的手冷得像冰，却带着烫人的力道："林小姐，沈总不是普通人。"他的声音发颤，"他上周在顶楼会议室摔了三个瓷瓶，就因为收购案进度慢了两天。"
林浅没抽回手，反而轻轻回握："所以更不能让他称心。"她看了眼手表，三点十七分，"你现在从后门走，巷口有辆银色大众，车牌沪A·8L723，柳秘书在车里等你——她会送你去仁济做术前检查。"
张立的喉结动了动，最终松开手。
他重新戴上墨镜时，林浅瞥见他眼尾闪着水光。
男人抓起桌上的凉白开一饮而尽，起身时风衣带翻了糖罐，方糖骨碌碌滚到林浅脚边。
她弯腰去捡，余光看见张立的背影消失在后门的竹帘后，竹帘晃了晃，漏进一线天光。
离开咖啡馆时，老板娘在柜台后用抹布擦了擦手，小声说："那男的坐了十分钟，水都没喝。"林浅递过去一张黑卡，指尖在卡面敲了敲："今天的监控，我让人明早来取。"
回到办公室时，落地窗外的云正往黄浦江方向涌。
林浅将手包锁进保险柜，按下内线电话："唐顾问，来我办公室。"
唐顾问推开门时，镜片上还沾着雾气——他应该是从地下车库首接上来的。
林浅把文件和内存卡推过去，看着他的手指突然收紧，指节泛白。
"这......"唐顾问的声音发哑，快速翻页的动作带起纸页的哗啦声，"蓝月的资金断点在这儿！"他的指甲重重敲在标红处，"沈氏用境外壳公司注资，表面是收购，实际是在转移资产！"他猛地抬头，眼里燃着兴奋的光，"林小姐，这足够让证监局立案调查！"
林浅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桌角的雏菊花瓣，那是今早柳秘书新换的，带着晨露的清香。"需要多久能整理出证据链？"
"今晚十二点前。"唐顾问摘下眼镜擦拭，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，"我让助理把近三年的外汇流水调出来，再比对沈氏年报......"他突然顿住，"但公开这些信息，沈砚不会善罢甘休。"
"所以要先一步。"林浅打开电脑，调出方记者的联系方式，"他要的是三天之约的答复，我偏要在三天前撕开他的面具。"
电话接通时，方记者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："林小姐？"
"方老师，我这有份沈氏收购蓝月的内幕文件。"林浅将内存卡插进读卡器，屏幕上立刻跳出加密文件夹，"标红部分是资金异常流动，还有总裁办的代持协议照片。"
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，方记者的声音陡然拔高："这够写三个头版！
林小姐，你确定要公开？"
"确定。"林浅望着玻璃幕墙外渐沉的夕阳，金红色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"但要等我通知——明天下午五点，我会发确认邮件。"
"明白。"方记者的呼吸声加重，"我现在就联系证监局的朋友，先做背景核查。"
挂断电话时，林浅的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。
来电显示"沈砚"两个字，像两把冰锥扎进视网膜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指腹在接听键上停了三秒，才按下。
"林浅。"沈砚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，冷硬得像淬过冰的刀刃，"你最好现在收手。"
林浅的指尖掐进掌心，那里还留着上午整理文件时被纸划破的细痕。"沈总，我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利益。"她的声音平稳得像是预先录好的，"三天后，我会给你明确答复。"
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，重得像压了块铅。"你会后悔的。"沈砚说完便挂断，忙音在耳边嗡鸣，震得林浅耳膜发疼。
她放下手机，看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。
夕阳把她的眼尾染得通红，像要烧起来。
桌上的雏菊在风里轻轻摇晃，花瓣上的水珠折射着光，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林浅知道，这只是个开始。
沈砚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挑衅他的人，而她手里的这把火，要么烧穿他的防线，要么......
她抓起外套走向电梯，高跟鞋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，比昨天更急，更重。
电梯门打开时，晚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涌进来，带着黄浦江的咸涩味。
林浅走进去，按下负一层的按钮，金属门缓缓闭合，倒映出她紧抿的唇角——三天之约，己经进入倒计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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