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兰树枝头鼓起的花苞像攥紧的小拳头时，社区突然流行起“秘密花园”活动——每户窗台摆盆花，盲抽邻居地址送惊喜。阮青青抽到的地址在梧桐路17号，她对着纸条上凌厉的行楷笔迹看了三秒。
花市人挤人。阮青青挑中盆淡紫的瓜叶菊，泡泡却咬着她的裤脚往角落拽。塑料棚下，白发老人守着一车玉兰苗，细弱的枝干挂着零星几片叶子。“最后两棵，”老人用粗糙的手掌抚过叶片，“养不活咯。”
泡泡忽然松开裤脚，端坐在那株稍显精神的玉兰苗前，尾巴郑重地拍打地面。
苏离开门时，衬衫纽扣解到第二颗，手里还握着沾墨的毛笔。庭院石桌上铺着宣纸，画到一半的玉兰枝桠墨迹未干。看见阮青青怀里那株带泥的玉兰苗，他眉梢很轻地挑了一下。
“抽签抽到的。”阮青青打字解释道。
“巧了，”苏离侧身示意她看石桌，“刚画它。”
阮青青把花盆放在廊下。泡泡立刻凑近苏离脚边嗅了嗅，尾巴突然摇起来——他棉拖鞋的鞋面上沾着金毛的绒毛和几点干涸的泥印。苏离顺着她的目光低头，很自然地解释：“太阳刨的，它想帮隔壁王婶种土豆。”
风穿过庭院，撩起宣纸一角。阮青青看见画纸空白处题着行小字：「未开时似拳，开后若盏」。她蹲下身，指尖拂过玉兰苗蜷曲的嫩叶。
“能活吗？”苏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他不知何时也蹲了下来，手臂虚虚环着花盆，像护着一个易碎的梦。
阮青青抬起手机：“你画得好。”
“画得再好，”苏离的指尖在距离叶片毫厘处停住，没真正触碰，“不如真的活过来。”
理疗仪的蓝光映着泡泡舒展的后腿。阮青青看着窗台上那盆瓜叶菊——是苏离让太阳送来的回礼，紫茸茸的花球开得喧闹。
她睇着楼下庭院，苏离正卷着袖子给玉兰苗支防护架，月光把他弯腰的影子拉得很长。金毛太阳叼着小喷壶，亦步亦趋地跟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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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键盘声停了。阮青青点开监控分屏：白天热闹的社区论坛，此刻置顶着匿名用户上传的文档——《城市绿化带宠物饮水点改造方案》。跟帖激增时，苏氏集团的官微转发了这条帖子，配文：【建议己收，下周试点】。
宠物饮水点落成剪彩那天，小杰举着泡泡的爪子去按启动按钮。不锈钢水盆“咕噜”涌出清流时，太阳突然抖了抖毛，水珠溅了旁边西装革履的男人满身。
“苏总！”记者镜头追过来。
苏离抹了把脸上的水，顺手揉了揉太阳的脑袋：“我们太阳总监给的洗礼。”人群哄笑中，他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，精准地投向树荫下的阮青青。她正弯腰给泡泡擦爪子，鹅黄蝴蝶结在风里一跳一跳。
庆典散场后，阮青青在新建的饮水点旁发现块小木牌。素净的柚木上刻着爪印和太阳图案，底下是行熟悉的凌厉字体：【玉兰路1号 泡泡&太阳 监制】。
“汪！”泡泡突然朝灌木丛叫。
阮青青拨开枝叶——那株移栽的玉兰苗竟顶着个拇指大的花苞，青白色的外壳裂开细缝，露出里头一星怯生生的白。
雨是半夜下起来的。阮青青被雷声惊醒时，1848正疯狂警报：“玉兰苗防护架松动！”
她抄起雨伞冲下楼。庭院里，苏离浑身湿透地扶着倾倒的防护架，泥水顺着他下颌往下淌。玉兰苗被护在他弯起的臂弯里，新发的花苞安然无恙地贴着衬衫口袋。
机械女声混在雨声里：“为什么不叫物业？”
“动静太大，”苏离抹开眼前的雨水，把花盆往阮青青怀里一塞，“吓着它。”
伞面“啪”地撑开，暖黄的路灯光晕下，两人站在窄小的廊檐下。雨水顺着伞骨流成水帘，泡泡挤在两人脚边，湿爪子踩上苏离沾满泥浆的皮鞋。
“画错了。”苏离忽然说。
阮青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——屋里那幅未完成的玉兰图被风吹到地上，墨色花瓣晕染成团。
伞沿的水珠滴在阮青青手背。她看着怀里微颤的花苞，又看看身边男人湿透的肩线，指尖在手机屏敲下：“未开时似拳。”
苏离怔了怔，低头看她。檐下暖光落进他眼里，像揉碎的星子沉入深潭。雨声中，他低声接了下半句：
“开后若盏。”
玉兰苗细弱的枝干在阮青青臂弯里轻轻摇晃，那枚青白的花苞贴着苏离残留体温的衬衫布料，在无人看见的角落，悄悄松开了紧攥的“拳头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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